图源：视觉中国
文 | 岳家琛 肖望
编辑 | 孙春芳
出品 | 棱镜 · 腾讯小满工作室
宗庆后离世仅 16 个月，宗馥莉的接班路遭遇了接二连三的危机。
近日，宗馥莉被三名自称"同父异母的弟妹"在香港法庭起诉。三名原告是宗继昌（Jacky Zong）、宗婕莉（Jessie Zong）和宗继盛（Jerry Zong）。
这打破了宗馥莉的"独女"标签。
在过往人们的认知中，宗庆后家族只有妻子施幼珍和独生女宗馥莉。但这场诉讼却揭开了这个饮料巨头家族不为人知的一面。
三名子女长年旅居海外，未参与过宗庆后的公开家庭生活，甚至在宗庆后 2024 年去世的追悼会上也未露面。
如今，三人向香港法庭递交诉状，阻止宗馥莉处置汇丰银行账户内的资产，并追讨其父宗庆后生前承诺的 21 亿美元信托权益。
两份有争议的证据
宗庆后生前设立了家族信托，作为其庞大资产（包括娃哈哈集团相关股权）的重要安排方式。
原告称，宗庆后曾指示下属在香港汇丰银行设立信托。截至 2024 年初，该汇丰银行账户余额约 18 亿美元。
一份法律文件显示，截至 2024 年 5 月，约有 110 万美元从汇丰银行账户中被转出。三位原告请求法庭冻结该汇丰银行账户，还要求宗馥莉尊重其父亲的遗嘱。
不过，宗馥莉提交了一份 2020 年宗庆后签署的遗嘱版本，明确了"本人所有境外资产均由独女宗馥莉继承，其他子女不得主张任何权利。"
两份矛盾的证据成为宗庆后遗产继承的争议点。这场"遗产争夺战"如今已在香港和内地法院系统形成跨境双线诉讼格局，前述三人要求获得各价值 7 亿美元的信托基金权益。
对此，宗馥莉的律师团队强烈反对，并表示，宗馥莉不接受这些证据，也未获知宗庆后相关指示。
此外，宗馥莉提交的上述遗嘱仅涉及境外资产，对宗庆后在娃哈哈集团的境内股权（约占集团 29.4%）并未作安排。宗庆后生前并未将这部分股权装入任何家族信托或做代持安排，而是直接以个人名义持有。
于是，原告在杭州对于这部分股权提起了法定继承程序，三名非婚生子女请求法院确认，他们有权按法定继承份额分割宗庆后在娃哈哈集团的 29.4% 股权。
目前，杭州娃哈哈集团有限公司由杭州上城区文商旅投资控股集团有限公司、宗馥莉、杭州娃哈哈集团有限公司基层工会联合委员会分别持股 46%、29.4%、24.6%。
值得一提的是，如果三人胜诉，宗馥莉在娃哈哈的股权和控制权将被实质性稀释，娃哈哈原有国资、职工持股、宗氏家族三方格局也将被打破。
对此，宗馥莉律师团队主张，宗庆后直接持有的娃哈哈股权事实上均已登记在原配施幼珍名下，因此三名非婚生子女无权要求继承。
律师：富豪财产继承一定要事先做好准备
目前宗庆后子女控辩双方争论的核心焦点，就是宗庆后生前设置的信托。
"这暴露了一代财富创造者低估了后代继承人之间的矛盾冲突，在财富传承规划的时间表上安排太晚。"北京裕世律师事务所主任王芳表示，该律所专注于企业家财富保障与传承业务。
王芳表示，富豪家庭的财富传承要运用多种工具，要提早准备。而很多企业家未预料到人生的意外或突发因素，导致财富传承安排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一般的企业股权传承都是分期分批进行，而宗老去世时其名下所持股权仍未开始传承，给此后的股权继承纠纷也埋下了隐患。
富豪家族的财产继承和分配是一项系统工程，因为其可能涉及的资产包括股票、期权以及私募股权、现金、房产、字画等多种类型。
富豪们的家庭关系也往往更错综复杂。有私人银行家曾表示，为富豪设计家族信托时，甚至要成为其比家人还要信任的人。要深入了解其家庭关系，充分考虑客户对子女、乃至婚外子女的利益分配。
裕世律所专家分析，如果宗庆后通过遗嘱方式给子女分配资产，在他离世后继承人均要通过有关机构的遗嘱认证程序，在中国内地是要通过继承权公证程序，公证处会通知所有法定继承人到现场来，表态对遗嘱效力的是否认可；而在中国香港则是要通过向高等法院遗产承办处申请遗嘱认证程序。这样一来，宗馥莉很可能会在继承程序中与三位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发生交集，是否会产生矛盾就很难讲。而家族信托可以绕开境内或境外的继承程序，直接按照事先的信托法律文件将财产分发给信托受益人，可以避开两方继承人的矛盾与冲突。
据报道，宗馥莉提交的一份关键证据，是宗庆后在 2020 年立下的一份见证遗嘱。
裕世律所专家分析，宗庆后在香港的资产如果想传承给子女，原则上所立遗嘱就需要按照香港法律要求设立。根据香港法律现行要求，一般情况下高频使用的是见证遗嘱。之所以没有在境内作公证遗嘱，或因为公证员需要先核实宗庆后所有法定继承人情况，其个人隐私如果曝光，可能会引发各种舆论乃至影响企业经营。此外，通过一份遗嘱分配全球财富并不实际。最好按照财产所在地的法律要求，分别设立不同的遗嘱。
中国一代企业家正陆续进入交接班时期。王芳建议，富豪家族在资产传承时应统筹考虑多个方面。
比如，事前一代财富创造者要梳理清楚自己的财产权，哪些是自己有权处分安排给非婚生子女的，要提前剥离出来，只有属于自己可完全处分的遗产，才能分配给继承人，否则即使立了遗嘱或做了其他安排，有可能侵害婚内配偶财产权而导致部分无效。
又比如，富豪家族在经营企业传承时，一定要提前将企业的股权所有权传承、经营权传承以及股东分红权传承进行三维规划，给接班的家族继承人和不接班的继承人利益机制安排好平衡好，例如可以考虑股权信托的设立机制。
此外，富豪家族传承时还要充分考虑到财产分布在哪个国家和地区，提前了解当地继承的司法程序。例如宗老继承案，财产还有香港海外的财产，因为当财产分布在不同国家或地区时，当地还有一套司法继承流程，因此事前的传承规划也要按照该国或该地区的法律要求来规划，最简单的来说，遗嘱的类型和要求都不同。
宗馥莉曲折接班路
早在此次沸沸扬扬的遗产继承案之前，宗馥莉就已遭遇过诸多"危机"。
2024 年接班后，宗馥莉接替父亲成为娃哈哈的法定代表人、董事长、总经理，取得娃哈哈集团多家公司的控制权，几乎完整地补全了娃哈哈权力版图的拼图
虽然宗馥莉一直被外界视为娃哈哈理所当然的接班人，但她的接班之路却布满坎坷。
她的第一次危机来自于股权。宗庆后离世仅数月后，宗馥莉便陷入请辞风波。
2024 年 7 月，一封关于娃哈哈集团副董事长宗馥莉的辞职信在网络上疯传。内容显示，杭州市上城区人民政府及杭州娃哈哈集团有限公司部分股东就宗馥莉对娃哈哈集团经营管理的合理性提出质疑，致使其无法继续履行对娃哈哈集团及其持股公司的管理职责。
不过，在社会广泛关注之下，5 天后，娃哈哈集团发表声明，称宗馥莉继续履行娃哈哈集团相关管理职责。
宗馥莉的第二次危机来自于娃哈哈内部的"老臣"。面对"老臣离心"的危机，宗馥莉在"接班"不到半年的时间内，将"老臣"吴建林、潘家杰、余强兵和张晖等人，几乎全部移出局。
2024 年 8 月底，杭州娃哈哈集团有限公司发生工商变更，宗庆后卸任法定代表人、董事长兼总经理职务，均由宗馥莉接任。同时，张晖、郭虹等多名高管退出董事、监事职务。
取而代之的是叶雅琼、洪婵婵等新面孔。自此，宗馥莉实现了对董事会成员的大换血。
宗馥莉是管理与制度的"忠实信徒"。2024 年 5 月以来，她在娃哈哈完成了一系列流程与标准制定，包括人力与绩效体系、财务预算体系、产供销一体化体系、经销商管理体系、终端管理体系等。同时通过轮岗、起用年轻人等，变革企业基因。
今年 5 月份，宗馥莉旗下一个全新的品牌"娃小宗"推出首款新品。公开信息显示，"娃小宗"标签由宏胜饮料集团有限公司旗下公司推出。
频繁出现的"宏胜饮料"成为宗馥莉一手做大起来的娃哈哈"体外帝国"，与娃哈哈集团不存在股权关系，而是由宗馥莉 100% 持股的公司控制。今年 2 月，宗馥莉还把娃哈哈商标 IP 也划入自己公司里。
消息称，娃哈哈已关停了 18 家分厂的生产线，涉及深圳、重庆、天津等地。与此同时，宗馥莉却在大力发展自己的"宏胜系"公司，扩建新产能。这也让她背上了"掏空"娃哈哈的争议。
如今，宗馥莉迎来了更大的危机——其同父异母弟妹的诉讼。
这个巨大的"饮料帝国"，正在权力斗争中一点点消耗着品牌。而宗馥莉的脚下，则荆棘遍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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